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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中年妇女抱着巨大的骰子,浑身颤抖,双眼通红。她坐在地上,崩溃地看着站在舞台上的马里奥,迟迟没有掷骰子。

马里奥关切地问她:“我可爱的孩子,你这是怎么了,为什么不掷骰子?”

中年妇女惊恐地看着马里奥。

马里奥声音骤冷:“难道你不想和马里奥叔叔玩游戏了?嗯?!”

中年妇女吓得哭叫一声,下意识地把骰子扔了出去。大大的骰子在地上转了三圈,最后缓缓落在三点上。中年妇女害怕地哭喊着,几乎是爬也一样,跑到了唐陌站着的第20格。马里奥看着她在地上乱爬的滑稽模样,捧腹大笑。

然后是秃头男人。

他一拿起骰子,害怕的不仅是他,还有中年妇女。

这个秃头男人现在正站在第19个格子里,他即将开始他的第五轮掷骰子。刚才中年妇女跑进了第20格,唐陌早就在那里,他们现在是两个人站在第20格里。但因为唐陌才走到第四轮,所以不会触发“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”效果。

可秃头男人这一次如果掷到了1点,那么他就会走进20格。唐陌不受影响,他却会和中年妇女一起面对七级惩罚格。

秃头男人的头顶开始冒汗。他紧张地抬起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,双腿抖若筛糠。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大骰子,中年妇女也瘫坐在地上,双眼里怀着希冀,祈祷似的看着秃头男人手里的大骰子。

“不要是1点……不要!”秃头男人大吼一声,闭上双眼,扔出了骰子。

咚!

骰子落地,他睁开眼。

正面3点。

秃头男人整个人都松软下来,脚步虚浮地走到第22格。

这两个人是害怕的,第三个掷骰子的啤酒肚男人,却显得自信很多。他抱着骰子,毫无畏惧地吼道:“我不信,老子运气那么差。怎么可能掷到1点和3点,肯定不会!”他不害怕,站在他前面的中年妇女和秃头男人却紧张地看着他。

唐陌看着这个站在19格的啤酒肚男人。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拿着骰子的手,只见这人的双手已经僵硬到连骰子都快拿不住了,明显在故作镇定。

啤酒肚男人深吸一口气,突然掷出骰子。骰子在空中旋转,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,眼也不眨地盯着骰子。当骰子落地,露出正面的点数后,他浑身大汗地粗喘气,跑到了第21格。

第四个、第五个掷骰子的人会稍微轻松一点。因为他们一个站在第15格,一个站在第14格,是大部队的末端,和其他人隔得较远。

第四个中年男人很少说话,在八人中存在感最低。唐陌回忆了一下,他叫赵国。名字听上去也很普通。他拿着骰子,脸色惨白地掷了出去。当看到骰子上的1点数字,他重重地松了口气,走到了第16格。

第五个掷骰子的是年轻男人。他似乎和第六个年轻女人是男女朋友,两人一个站在队伍最后,是14格;一个站在队伍最前,是22格。

这个年轻男人压力其实也不是特别大,他只要不掷到2点,就不会有危险。最后他站到第18格上,轮到了年轻女人。

众人之中,就这个女人是最轻松的了。她就站在唐陌面前的两格里。她拿着巨型骰子,嘴里了不停地念叨着:“6点,6点,一定要是6点。”

唐陌轻轻挑眉。

咚!

骰子落地,正面5点。

哪怕不是6点,年轻女人看到这个数字,也激动地满眼放光。她毫不犹豫地跑到了第27格上,这一下子就又与大部队拉开了差距。然而她刚刚站稳,突然,格子周围的白光变成了红光。

“叮咚!触发四级惩罚格。”

轰!

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龟从天而降,它瞪着那双绿豆小眼,死死地盯着站在第27格里的年轻女人,突然攻击。变故发生得太快,年轻女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,黑色乌龟已经咬住了她的大腿,扯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。

女人痛苦地嘶嚎,拔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。她奋力地用水果刀去戳这只庞大凶残的乌龟,可乌龟壳坚硬无比,水果刀撞击在乌龟壳上,发出金属碰撞的火花。

“媚媚!”年轻男人焦急地喊道。

那乌龟一直用头不断顶撞女人的腰身,在这边长一米的格子里,四围升起了一层无形的墙。无论乌龟怎么顶,年轻女人一直无法离开格子。她被顶得口吐鲜血,同时又被扯去了一块大腿肉。

“不要,不要……呜呜……不要杀我……”年轻女人慌乱地拿刀乱砍,这些对乌龟都是不痛不痒。

其余七人中,年轻男人急得双眼通红,盯着自己的女朋友,却无能为力。另外五人则惊惶地看着,中年妇女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第27格是四级惩罚格,不能去,不能去那里……”

唐陌高声喊道:“别砍它的壳,砍它的头!”

女人听到有人指挥,慌不择路地应和:“我砍它的头,砍头……”她拿着刀努力地往乌龟的头上劈。但乌龟速度极快,她的刀还没落下去,乌龟|头就已经缩进壳里。女人绝望地试了几次,始终砍不到乌龟的头。

“我砍不到它,我砍不到!”她绝望地哭喊。

唐陌眉头紧锁,忽然他看到乌龟又钻出龟壳,一口咬住了女人的左臂,扯下一块肉,再把头缩了回去。

他喊道:“等它下次咬你的时候,趁它咬住你扯肉的机会,砍了它的头!”

女人嘴上答应,但根本没办法做到。她又被乌龟扯去了两块肉,才终于找到机会,砍下了它的头。乌龟壳非常坚硬,但是乌龟的头却很柔软。头被砍掉后,乌龟的四肢抖动了两下,吧嗒一声倒在地上,渐渐消失在空气里。

年轻女人的身上已经被啃得一片狼藉,地上流满了血。

奇怪的是,人跑不出格子,这刺目的鲜血却流出了第27格,站在后面几格的人纷纷躲开血液。年轻女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血泊里,被乌龟咬掉的地方形成恐怖的血坑,东一块西一块,让她看上去又丑陋又可怕。

年轻男人犹豫了片刻,说:“媚媚,你快好好休息一下。”

女人点点头。

幸好地球上线后,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大幅度提升,哪怕是预备役的身体水平都远超地球上线前的世界冠军。这女人浑身有这么多伤口,也不需要处理,一分钟内就止住了血,开始结疤。但她还是受了重伤,瘫在地上无法动弹。

老头掷出了骰子,从18格走到第24格。

他结束后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陌身上。

唐陌面无表情地接过空中飞过来的骰子,低下头,神色淡定地看着骰子上的点数。

他站在第20格。现在,21格、22格和24格都有人。他所能去的格数只有23格、25格和26格三格。一半的概率,他会走到已经有人的格子里,触发“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”效果。

站在唐陌前面三格的玩家,都屏住呼吸看着他。

唐陌望着手里的骰子,脸上没太多表情,但双手却已经死死地捏紧。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,一把将骰子抛到空中。

咚!

骰子落地,正面五点。

唐陌走到第25格,格子边缘的白色光芒转化为黄色,这是一个空白格。

所有人都松了口气。

然而下一秒,地上的大骰子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,飞到了中年妇女的手中。站在第20格的中年妇女一下子脸色煞白,她颤抖地根本不敢去接骰子。她抬起头,看向面前,几乎是绝望一样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人。

秃头男人,啤酒肚男人,老头和唐陌。

他们分别站在22格、21格、24格和25格。

留给妇女选择的,只剩下两格。

舞台上,马里奥扯开嘴角,幸灾乐祸地笑着。他看着下面的这八个人类,仿佛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。就好像过去三十多年里人类玩《超级马里奥》一样,用同样期待和愉快的眼神,等待着一场又一场游戏的开始。

与此同时,游戏外的小区附近。

一个穿着风衣的年轻男人走到了花坛旁,停下脚步。

夕阳温暖的光芒从西方照射过来,在花坛里的几颗景观树上披了一层淡淡的金纱。在景观树的周围,零零碎碎地堆积着好几个大包和两个行李箱。

年轻男人俯身走进花坛,一一检查这些包和箱子。他打开每一个包,查看里面的东西。也把行李箱都打开,仔细辨别里面放了什么。最后还认真观察每一个行李箱和包上有没有血液和摩擦打斗的痕迹。他最后一个看的是唐陌的包,里面东西很少,就一个手电筒、一把小刀、几包方便面,压缩饼干和瓶装水。

看完所有行李后,他脸色十分难看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哨吹响。

五分钟后,原先和他一起在小区花园里查看六具尸体的年轻男女就聚过来了。他们刚刚走近,就看见花坛周围放着的行李箱和包。他们倏地沉下脸,和年轻男人一样,仔细检查这些东西。检查完毕,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。

“看情况,应该是进入二号副本了。”

“嗯,是进入二号副本了。”马尾辫女人道,她的目光在这些行李上扫视一圈,道:“没想到已经有人进入了二号副本。不知道这次会出现几具尸体。”她看着行李的眼神里带了一丝遗憾,仿佛透过它们,看到了它们已经注定会死亡的主人。

“以这个花坛为圆心,方圆五十米划为二号副本的第31号入口。”

“好!”

马里奥的大富翁游戏。

中年妇女崩溃地掷出了骰子。她做梦都希望幸运女神能给她一次机会,就像给唐陌一次机会一样,能够让她掷出3点或者6点。

巨大的骰子在地上翻滚,妇女的眼睛涨得通红,整个人绷成一根弦。

大骰子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,渐渐的,它停了下来。

正面向上,点数4。

站在24格的老头刷的沉了脸,神色阴沉地抬起头,看向不远处的中年妇女。那妇女在看到点数时,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。她颤抖地抬起头,也看向老头。

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。

马里奥带着恶意笑声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响起:“恭喜你,触发‘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’效果。我可爱的孩子,你一定很喜欢这个有趣的规则吧,还不快点过去,接受属于你的奖励?”

中年妇女迟迟没有动弹,老头也始终冷着脸,盯着她。

马里奥吹着口哨,也不催促,就这样看着台下的他们,仿佛在看一场好戏。

看了足足五分钟,他似乎终于看腻了:“我的孩子,你为什么还不过去,难道……你不喜欢马里奥叔叔的游戏?你不想玩这个大富翁游戏了?嗯?”

中年妇女抬起头,望着站在霓虹灯舞台中央的巨型玩偶。

马里奥的嘴边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,他正准备再说话,中年妇女却已经爬了起来,一步步地走向24格。站在22格和21个的两个中年男人纷纷给她让路,他们的眼中有一丝同情,但更多的好奇和打量。

当中年妇女站到第24格时,除了她和老头,其余六个人,包括唐陌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。

然后他们听到——

“叮咚!触发‘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’效果,开启七级惩罚格。马里奥叔叔英勇无比,砍乌龟,踩蘑菇,杀死邪恶的巨龙,救出美丽的公主。马里奥的世界不需要同伴,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同伴,谁要与你同甘共苦!”

马里奥叔叔笑道:“我最喜欢触发效果时黑塔夸奖我的这段话,你们看,黑塔是如此的喜欢我,孩子们也是多么尊敬我。”

没有人听他说话。

第24格里,当中年妇女踏进去的那一刻,格子边缘就从温润的白光变成了深沉的黑光。

唐陌仔细地看着这一幕。

踩到空白格,格子会发出黄光。

奖励格和惩罚格都是红光。

触发效果是黑光。

这妇女和老头面对面地站着,两个人都盯着对方,谁都没有先动。正在这时,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,所有人都左右摇晃。唐陌的余光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,他抬起头,惊骇地睁大了双眼。

轰!

一个巨大的黑色马里奥从天而降,落在了众人面前。他戴着黑色的帽子,穿着黑色的背带裤、黑色的手套和鞋。所有的穿着和舞台上的马里奥一模一样,长得也一模一样,除了一切都是黑色的,包括那双黑漆漆的眼睛。

四级惩罚格时,年轻女人一直被困在格子里无法出去,被乌龟顶得差点死掉。但在这七级惩罚格里,老头和中年妇女却不再受限制。黑色马里奥发现了他们,巨大的黑色眼睛盯着他们,一巴掌就甩了过去。

一巴掌下去,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白色世界里无比清晰。两人被这恐怖的一巴掌甩出十米远,吓得其他玩家赶忙让开。

黑色马里奥小跑起来,是他经常在游戏画面里的那种跑法,一溜烟跑到了老头和中年妇女面前。

两人被他甩了一巴掌,倒在地上,口吐鲜血。

马里奥善良地提醒:“哦,其他孩子不要怕,你们没有触发‘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’效果,不会有事的。”刚才黑色马里奥跑出格子的时候,许多玩家都惊恐得想要逃跑,生怕他也打自己。

150格马里奥的大富翁游戏地图上,黑色马里奥追到了老头和妇女面前。他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扫视了一圈,嘿嘿一笑,忽然伸出双手,抓向两人的脖子。

老头毕竟年龄大了,哪怕身体素质有提高,也不及中年妇女。

当黑色马里奥的巨手伸过来时,中年妇女哭喊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,闭上眼,快速地捅向老头:“对不起,我也不想的,我不想的……你去死吧!!!”

砰!

响亮的枪声终止了一切。

从唐陌的角度,黑色马里奥用他那庞大的身体挡住了老头和妇女,使他看不到两人目前的情况。这一道枪声响了以后,黑色马里奥的动作突然停住。他的双手已经摸到了两人的头发,他嘿嘿地笑了一声,身体忽然消失。

老头和中年妇女此刻纷纷瘫坐在起始点的红色“START”格子旁。

中年妇女右手拿着一把小刀,疯狂地扑向老头。她脸上狰狞而又害怕的表情还没有消散,但是她的双眼里却全是恐惧。眼泪慢慢地溢了出来,她的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。在她的胸口,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血洞,她缓缓地倒了下去,临死前还一直盯着老头,颤抖着嘴唇问道:“为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老头将手|枪收回怀中,看着地上濒死的妇女:“对不起,我也不想的,你去死吧。”

一模一样的话,结果却和中年妇女想的完全不一样。她的瞳孔开始扩散,身体变得僵硬。浓稠的血液从她的身下涌出,将地面染红。

老头一步步地走回第24格,他捂着自己的胸口。刚才黑色马里奥一巴掌将他的肋骨打断了三根,哪怕体质再好,一时间也无法痊愈。

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老头。

枪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,还是最恐怖的武器。唐陌不知道现在这个大富翁游戏里有多少正式玩家和偷渡客,但是无论如何,预备役肯定占了大多数。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,唐陌也无法躲开子弹。如果刚才被偷袭的是自己,他肯定也会中弹。不一定会死,却肯定讨不了好。

唐陌的目光在中年妇女的尸体上看了一眼,转向其他六人。

这其中,应该至少有一个是正式玩家。

两个小时前,他被这七个人坑进这个游戏。老头的演技还算可以,唐陌不敢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扭到了脚。但在这种世界,唐陌没心情去帮助一个受了伤的老人,他依旧不会上前。让他真正知道这是一个局的,是年轻男女的表现。

他们太过激进了,恨不得自己马上跑过去帮忙,实在可疑。

很早就发现了问题,唐陌也跑得及时。他的速度比这七个人都快,如果不是有人突然施展了一种奇怪的异能刮起大风,唐陌早就能跑出去,不被牵连到游戏里。

所以这七个人里,至少有个人有异能。看七人的模样,是偷渡客的可能性不高。预备役拥有异能的可能性更低,暂时不考虑。

唐陌仔细打量七人,目光最后停在秃头男人和啤酒肚男人身上。

秃头男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的中年妇女的尸体,啤酒肚男人抿紧了嘴,没发表意见。他们一起转首看向老头,脸上没有太多担忧和恐惧,只是多了一分忌惮。

那个异能者应该在这两人之中了。

秃头男人开始掷骰子。

接下来的几轮游戏里,没有人再触发“谁与你同甘共苦”效果。也算是巧合,秃头男人几次掷中六点,一下子领先众人一大截,站在了第59格。除了他,唐陌也很“幸运”,站在第53格。

年轻男女的格数很相近,一个在45格,一个在42格。

啤酒肚男人站在第36格,脸色不是很好看。还有两人,一个站在第47格,老头站在第39格。

轮到老头掷骰子,站在他前面的年轻男女都紧张极了。年轻女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,虽然身上还是坑坑洼洼的,但她死死握着自己的水果刀,只要老头掷到她的格子,她绝对不会犹豫,她一定会在对方开枪前杀了这个人。她的男朋友也不例外,双眼死死地盯着老头的一举一动。

只见骰子在空中转了两个圈。

咚!

正面1点。

年轻男女一起松了口气,老头面不改色地踩上了40格。

“叮咚!触发自由跳转格,可选择向前前进任意格数(最多30格),或者向后倒退任意格数(不可倒退至曾经站过的格子)。”

在老头之前,秃头男人也踩过一个跳转格,那是第29格。本来他在唐陌的后面,唐陌才是第一位。秃头男人利用跳转格跳到了唐陌之前站过的格子上,再加上后来连续几次掷出6点,他才站到了第一位。

现在轮到了老头做选择。

老头的声音很沉稳,他思考了很久,抬头道:“我选择后退,跳转到第29格。”

“叮咚!选择跳转至第29格。29格为自由跳转格,非投掷点数抵达跳转格,不可进行跳转叠加。”

老头点点头,没有吭声。

舞台上,马里奥看着远处的老头,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。

站在最前面的秃头男人奇怪道:“这老头有病吧,最后一名是要被留下来的。他就算和我们隔得远远的,不会触发效果,但也会被这个奇葩的马里奥弄死啊。”

唐陌看了他一眼。

老头的打算可没这么简单。

选择后退,而不是前进,第一个很明显的目的,就是想避开大部队。老头最强大的武器应该就是那把枪,他已经暴|露了自己的底牌,如果再触发一次效果,手|枪就不能出奇制胜,谁死谁活还不一定。只有离其他人远远的,才更安全。

其次,老头选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。第29格已经确定是自由跳转格,无论他能不能再跳转格数,这个格子肯定是安全的。而且这个格子和前一位啤酒肚男人正好相差了7格。

7格是一个很微妙的格数。首先保证了老头短时间内追上啤酒肚男人的几率不大,他能安全很长一段时间。另外,这个格数差距还没大到无法追上的程度。只要掷出几个比较大的点数,老头就可以追上啤酒肚男人,成为倒数第二名。

唐陌淡定地看着老头,老头发现他的视线,也看向他。

大骰子在空中慢悠悠地飞着,唐陌双手接住,收回视线。他将骰子随意地往空中一抛。

1点。

唐陌前进1格,走到第54格。

现在已经有八轮没有人触发“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”效果了,大家的心情都放松许多。很快又是一轮掷骰子,所有人往前前进,依旧和平。

秃头男人站在第60格上,当唐陌要掷骰子的时候,他往后看了一眼,笑了一下:“不至于吧,正好6点?哪有那么背。”

大骰子咕噜噜地在地上翻滚着。

咚!

正面向上,6点。

秃头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,唐陌也皱起眉头。

两人隔着整整六格,看着对方。谁都没有先动。秃头男人将手放入怀中,似乎拿到了什么武器,但他没有拿出来,藏在衣服里。唐陌不敢放松警惕,他屏住呼吸,右手摸索着左手手腕上的火柴纹身。接着,他抬起脚,一步步地走向第60格。

后面的五个人全都看着他们。

“叮咚!触发‘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’效……”

唐陌走到第60格的一瞬间,游戏提示音还没说完,秃头男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,直接刺向唐陌。唐陌早就准备,他快速地侧身避开,左腿抬起,向下劈压,腿风破开空气,劈在男人的手肘上。男人痛呼一声,刀子从手里滑落。

在左脚落地的一瞬间,唐陌借力一瞪,身体灵巧地在空中飞旋半圈,右腿顺势横扫过去,一腿将秃头男人踹飞到远处。

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,看得后面的所有人都怔住,老头更是站直了身体,仔细打量唐陌。

其实唐陌也没想到打败这个秃头男人竟然如此简单。

唐陌以前很少打架,更没学过格斗术。在对付那个用毒花的偷渡客时,唐陌虽然拥有大火柴、且比对方身体强壮(对方当时还少了一条胳膊),也被对方压着打,只能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找机会偷袭取胜。他现在能做出这么流畅的打击动作,完全是凭借纯粹的身体力量。

是这个秃头男人实在弱得离谱。至少他比唐陌弱太多。

秃头男人被踹飞后,吐出一口鲜血。

这时,黑塔的游戏提示音已经说到了最后一句——

“……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同伴,谁要与你同甘共苦!”

轰!

黑色马里奥从天而降,将大地踩得剧烈颤动。唐陌双目一缩,毫不犹豫地取出大火柴。

远处的啤酒肚男人惊呼:“异能!”

秃头男人被唐陌踹远了,黑色马里奥一眼看到唐陌。他看着唐陌手里的大火柴,双眼放出精光,小跑过来,一脚踹向唐陌的右腿。唐陌反应极快,双腿蹬地闪过来这一击,谁料马里奥的右手以恐怖的速度打向唐陌的脑袋。

这个速度快到了几乎要超过唐陌现在的动态视力。

要知道唐陌现在基本可以看见普通手|枪的轨道痕迹,这只手的挥打速度比子弹还快!唐陌根本来不及挥舞大火柴挡在自己的脑袋旁。他迅速做出反应,脑袋往后侧避让,同时将大火柴收回手腕,然后再瞬间取出,取出时让大火柴的角度正好挡在自己的右脸旁。

砰!

马里奥的拳头撞在大火柴上,大火柴的火柴头擦过唐陌的脸颊,擦破了一层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皮。这一拳下去,大火柴没有被击断,但是拿着大火柴的唐陌却跟着火柴一起被击飞,他的虎口被震裂。

唐陌飞远了,黑色马里奥刷的扭头,看向地上的秃头男人。

秃头男人惊恐地爬起来,飞快地往前跑。他不敢跑向唐陌,刚才唐陌的动作吓到了他,他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个年轻人,贸然过去反而可能会被对方反杀。他只能不断奔跑,但马里奥比他跑得快多了。

马里奥一拳打在秃头男人身上,他可没唐陌这么好的实力加运气,一口血吐出了内脏碎片。他正好被打飞,落在唐陌不远处。

黑色马里奥看到两个人类又聚到了一起,他嘿嘿一笑,居然不再去打秃头男人,又来打唐陌。唐陌艰难地避让着,时不时地用大火柴阻挡马里奥的攻击。但大火柴虽然能挡住攻击,却根本无法反击,唐陌的身上渐渐多了不少伤口。

强烈频繁的攻势让唐陌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。到这个时候,他当然想到要使用自己唯一的攻击性异能,但马里奥不可能给他时间双手叉腰,喊出那句“还我爷爷”。

正在这时,马里奥又是一脚踹过来,唐陌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右臂断了,剧烈的疼痛钻心而来,这只手臂十分钟内不可能复原。

舞台上的马里奥叔叔幸灾乐祸地笑着,好心提醒:“可怜的孩子,你难道忘了吗,只要格子里仅有一位玩家,‘谁想与你同甘共苦’效果就会停止哦。”

黑色马里奥仿佛在附和马里奥的话,他嘿嘿地笑了一声,一掌打向了唐陌的腹部。

砰!

唐陌被击飞出去,吐出一大口血和零碎的内脏碎片。他察觉到自己已经内出血了,如果再不停下来,再来一击,他身体的复原速度将赶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。

马里奥又笑着提醒了一遍:“可爱的孩子,现在格子里还有两个玩家哦。”

黑色马里奥放慢脚步,缓慢地向唐陌走来。唐陌冷冷地盯着他,仿佛在思考什么。三秒后,他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拿起大火柴,转身就奔向不远处已经失去意识的秃头男人。大火柴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,唐陌的火柴头距离秃头男人的胸口只剩下半米距离。

突然,身后的脚步声停住。

唐陌停住动作,扭头看去。

黑色马里奥的身体僵在半空中。

舞台上,马里奥遗憾地说道:“可怜的孩子,为什么你不能多坚持几秒呢,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唐陌看向地上的秃头男人,俯下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。

死了。

唐陌用大火柴做拐杖,一瘸一拐地走回第60格。他的身体依靠在大火柴上,右臂因为断了,自然下垂。刺目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流淌,嘀嗒嘀嗒,落在地上。

在他的身后,五个玩家都屏住呼吸,惊惶地看着他,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。

唐陌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上的马里奥,安安静静地看着,似乎是要把他记到心里。紧接着,他忽然蹲下身子,用被鲜血染湿的右手,在地上画了一个工整的红色圆圈。

马里奥好奇地看着他,问道:“可爱的孩子,恭喜你活了下来,你在做什么?”

唐陌抬头,声音冷淡:“画个圈圈祝你长命百岁。”

“哦,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!”

唐陌没有回答。

游戏还在继续,唐陌站在队伍的最前方。他整个身体都抵在大火柴上,看上去十分柔弱,但谁都不会小瞧他。后面的五个人各个惊恐地盯着他,不断祈祷自己不要和这个人进入同一格。

唐陌闭上眼睛,感受自己身体里的伤口在一丝丝愈合。虽然愈合的速度很慢,但是肯定不会死了。

然而,马里奥的恶意并没有就此结束。

唐陌好像被其他人孤立了,他自顾自地掷骰子,站到格子上,闭上眼睛。似乎在休息,又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
后面的五个人里,除了老头一直幸运地在队列最后,没触发“谁要与你同甘共苦”效果,也没碰到惩罚格,其他四人都碰到了惩罚格。那个最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碰到了五级惩罚格,当他踩进那个格子,无数长着翅膀的飞鱼从地下跳起,飞到他的身上。

中年男人痛苦地哀嚎着,他都没来得及反抗,他身上的肉就被飞鱼们一口口地吃掉,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。

唐陌一步步地走到了第80格。在他的身后,年轻男人站在第70格,年轻女人站在第64格。

轮到女人开始掷骰子。一开始她还在和自己的男朋友说话,当骰子的点数停在6点时,两人同时沉默了。

年轻女人抬头看向男人,那男人也看向她。

“邦……邦成?”

年轻男人吞了口口水:“别怕,媚媚,你过来,我们两个人携手,一起打那个黑色马里奥。”

“连那个人都打不过马里奥,我们怎么可能打过它!”女人痛哭出声,手指指向唐陌。

男人咬牙道:“我们就算不能一起活,我们可以一起死!我陪你死,媚媚!”

“嗯!”年轻女人感动地流下眼泪,她用力点头,快速地跑向自己的男友。

“叮咚!触发……”

黑塔的游戏提示音声音戛然而止。

唐陌转身看去。

女人的水果刀捅在了男人的胸口,男人的手里也拿着一把菜刀,捅穿了女人的腹部。两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,口中涌出大量鲜血。

“你这个贱……女人,你这个贱……贱|货……”

女人却更显得疯狂,她哭泣地笑着:“男人都是骗子,骗……”

声音停住,两人一起倒了下去,真的做到了一起死的承诺。

至此,大富翁的游戏地图上,只剩下唐陌、啤酒肚男人和老头。

唐陌站在第80格,啤酒肚男人站在第62格,老头站在第55格。

接下来,又轮到唐陌掷骰子了。他看着手里的骰子,没有犹豫,轻轻地抛了出去。

正面3点。

唐陌向前走三格,走到83格。

“叮咚!触发自由跳转格,可选择……”

马里奥已经很无聊地趴在地上,用右手撑着下巴,看着台下仅剩的三个玩家。

唐陌拄着大火柴,抬起头问道:“亲爱的马里奥叔叔,我有几个问题,非常好奇。你可以回答我吗?只是很简单的小问题,我想马里奥叔叔一定不会拒绝。”

马里奥来了兴致,直接站了起来:“可爱的孩子,你有什么问题。善良的马里奥叔叔从不拒绝好孩子的问题,你尽管说。”

唐陌淡淡道:“那6456个玩家,全部都已经死在了这里,是吗?”

马里奥笑道:“他们不是死在了这里,他们是想永远留在这里,陪马里奥叔叔玩游戏。”

唐陌点点头:“如果玩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玩家,假设他走到终点,那他算是最后一名吗?”

“当然不算,只剩下他一个人,这一定是个孤独可怜的孩子。他和马里奥叔叔一样孤独,怎么会是最后一名?”

唐陌的目光一直凝聚在马里奥的身上。听到这个答案后,他沉默许久,没有再问。良久,他说道:“虽然黑塔已经公布过规则了,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。马里奥叔叔,真的有国王格和凡人格吗?”

至此,八个玩家最远的已经走到了80格。在这整整80格里,没有一个人触发国王格和犯人格,只有空白格、奖励格、惩罚格和自由跳转格。

马里奥比了个大拇指,脸上划出一个灿烂的微笑:“当然有。可爱的马里奥叔叔从不说谎,我刚才才说过。”

“是这样吗。”顿了顿,唐陌抬起头,漆黑的双眼死死盯在这个滑稽又可爱的大玩偶身上:“那最后一个问题……马里奥叔叔,真的有通关格吗?”

这话一落地,马里奥眯起了巨大的黑眼睛,看着唐陌。许久后,他笑了起来:“马里奥叔叔从不说谎,孩子,当然有通关格了。好了,快选择你要跳转到哪一格吧!”

唐陌:“嗯,我知道。”一边说着,他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蛋。

马里奥看着这颗火鸡蛋,摸了摸下巴:“这是什么,好像有点眼熟。”

唐陌伸出右指,在白色火鸡蛋上画了一个“S”。

下一刻,一阵哗哗的水声在唐陌的脑海里响起。他皱了眉头,诧异地听着这个声音,试探地在脑海里问了一句:“傅先生?”

千里之外的北京,一栋无人的住宅楼里。

傅闻夺突然停住正在洗头的手,一把将水龙头关掉。

唐陌又问了一句:“傅先生?”

满身泡沫的傅闻夺:“……”

白色的灯光从浴室的天花顶上照耀下来,照在这具高大强壮的身体上。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,修长笔直的大腿,细小的水珠顺着优美的腹肌曲线,滑进某个隐秘的地方。

傅闻夺沉默片刻:“……嗯,我在,怎么了?”

唐陌没有察觉对面的异常,他低声道:“我想麻烦你,帮我开一下存档器。”